一
王觉非教授1923年出生于河南省林县太行山下的一个小山村。因父亲在郑州一家报社工作,7岁时便与母亲一道来到郑州,进入了郑州市立第一小学。抗日战争爆发后不久,河南沦陷,先生又随母亲和妹妹流亡湘、桂、皖等地,后在安徽屯溪进入中学学习。中学毕业后,毅然穿越日军封锁线,到大后方求学。他一路跋山涉水,栉风沐雨,历经3个多月的艰辛,终于抵达战时的陪都重庆。1944年9月,先生考入中央大学历史系,学业精进。抗战胜利后,先生随中央大学迁都南京。1948年,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留校任教。
在大学期间,先生思想日益进步,先后参加了中央大学的历次学生运动,其中包括著名反饥饿、反内战的“五二〇”运动,并加入了“历史学社”、“立社”等地下党领导的外围组织,后又成为中央大学为数不多的中共地下党员之一。解放前夕,中央大学七个学院的年轻教师共同组织了“中大七学院助教联合会”,先生被选为该会的理事,并担任了该会发行的刊物《助联》半月刊的主编。
解放后,中央大学改成我校,先生在历史系继续任教,担任过一段时期系行政和教务方面的领导工作。1957年整风反右时期,他应外文系学生的邀请,作了一场主要内容为“政治民主是学术繁荣前提条件”的报告,结果被指责为思想右倾,长期受到批判,及至“文化大革命”开始,先生与其他许多知名学者一样,多次被遣送到农村和工厂接受“再教育”和“劳动锻炼”。
“四人帮”被粉碎后,王觉非先生也迎来了科学上的春天。他满腔热情地承担了大量的教学任务,先后招收了硕士和博士研究生。1982年,先生应邀访问英国,与许多著名的英国史学家进行了学术交流,加深了中英两国史学界之间的联系。先生努力扩大中英学术交流,被英国历史协会选举为荣誉会员,当时是该会十余名会员中唯一的亚洲学者。此后不久,先生又被英国皇家历史学会理事会选为通讯会士。这是该学会所能授予外国学者的最高荣誉。此外,先生还担任过我校学术委员会、学术委员会委员,历史系学术委员会主任。
1987年5月,在英国大东电话电报公司的赞助下,先生在南京主持召开了关于英国政治、经济和社会现代化的学术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来自英、美、德、法等8个国家数十位世界知名学者。会议期间中外学者济济一堂,相互交流,气氛热烈而融洽。这次会议在国内外学术界产生了很好的反响。1989年初,北美英国研究会会长施沃尔教授从华盛顿大学来信,聘任先生为该会荣誉会员。1989底,先生再次应邀请访问英国,被聘为爱丁堡大学博士后研究员。此后,他又应邀前往英、法、德、美、丹麦等国一些大学访问和讲学,并于1990年秋在西班牙马德里出席了第17届国际历史学会大会。
先生常说,他的基本历史观可以归结为这样几句话:历史的真理,从一个方面来看是客观的、绝对的,历史一旦成为历史就永久无法改变,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人们对历史真理的认识却是相对的、永无止境的,随着人类实践的不断丰富和发展,人们对历史真理的认识也将不断深化和全面。
二
王觉非教授的学术研究重点是欧洲近代史,特别是英国近代史。以前有许多著作和教科书,对英国近代的政治制度都抱否定和批判的态度,认为英国的议会制、立宪君主制度和两党制都有利于巩固资产阶级统治,妨碍无产阶级的彻底解放。对此,先生在有关论著中指出,近代英国的政治制度与欧洲大陆和东方君主专制的国家相比较,不但具有较大的民主性,而且还有较强的弹性和适应性,它可以随着环境的发展变化而不断调整。近代英国的政治民主化和社会经济的发展,就是通过不断的改革而实现的。其进程虽较为缓慢,但反复波动较少,社会因变革而受到的破坏也较轻。在政治领域,各种政治力量既相互制约,又相互补充,这在客观上防止了权利的过度集中和政治上走极端的倾向。不过先生也指出,在近代英国,政治民主化和主权在民的原则并未得到彻底实现,许多民主激进人士不断遭到迫害,英国殖民主义者挟其船坚炮利,以血与火的手段,在全世界到处侵略扩张,将这些地区的人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些都是英国近代历史的阴暗之处。
先生从事学术研究十分注重专题史学的研究。他常常告诫学生,在研究某一问题之前,首先应对前人就此问题的研究状况以及存在的不足有充分的了解,这样才能在研究具体问题的过程中有一个广阔的视野和较高的基点。为此,先生撰写了“当代英美历史学家关于十七世纪英国革命史的史学思潮”、“研究克伦威尔的历史评述”、“关于十七世纪英国革命史的修正派史学”等论文,专门研究了关于17世纪英国革命史的史学。他既肯定了300多年来许多学者所取得的丰硕成果,也指出了他们所在的缺陷。其中最为突出的一点便是:英美历史学家大都忽视了革命时期中下层人民斗争的作用,以至长期以来以来,托利派、辉格派、社会学派以及修正派失学家,围绕着“乡绅问题”、“长期议会”议员政治与社会成份的问题争论不休,但又得不出公认的结论。
英国革命时期的平等派也是先生的重要研究对象。在17世纪英国革命期间,平等派得到了社会广大中下层人民的拥护和支持,新模范军中绝大多数士兵和部分中下级军官都是平等派的重要成员。从1646年第一次内战结束到1649年共和国成立前后所实施的一系列民主措施,实际上都是平等派主张的体现。但在西方、前苏联和我国的许多著作中,对平等派的评价都是消极与否定的。针对这些看法,先生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研究了平等派的纲领、文献和有关论著,详细地翻阅了“普特尼辩论”的记录,从而在深入细致分析的基础上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先生明确指出:平等派作为一个政治派别和政治运动的整体,其民主派的性质是毋庸置疑的。同时,先生对平等派失败的原因也认真地进行了探讨。有些学者把它简单地归咎于平等派小资产阶级的散漫性,但他对此问题却另有看法。先生认为,平等派失败的主要原因在于:当他们为主权在民的原则不屈不挠地进行斗争时,却忽视了现实物质力量的问题,即建立独立的组织和领导中心问题。而以克伦威尔为首的独立派高级军官,虽然在一些政治原则问题上有时也表现出公平商量的姿态,但对领导权却寸步不让。当他们布置圈套准备就绪后,就利用领导的权威,将平等派打倒在血泊之中。
关于英国工业革命,先生认为它不仅是个学术问题,而且还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在他撰写的“对英国工业革命历史意义的再认识”这篇论文中,先生回顾了100多年来西方学者对此问题的研究状况,以及各派学者围绕工人生活水平问题所进行的争论。然后以具体的资料说明英国工业革命所具有的划时代意义,指出它在历史上所起的作用实际上超过了一般的政治革命,为人类战胜自然、改造自然、大大提高物质生活水平奠定了基础。但在另一方面,工业革命后,社会混乱,金钱至上,物欲横流,人类刚刚有可能摆脱自然的奴役,却又陷入本身编织的罗网。因此,现今如何吸取历史上工业革命的经验教训,尤其值得关注。此外,关于英国工业革命的前提条件,先生的见解也有独到之处。以前我国的有关著作都沿袭前苏联学者的观点,强调以暴力为基础的资本原始积累的作用。先生就此提出了质疑,认为片面强调暴力的思想,不仅有悖于历史发展的真实,而且还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所以不论是从科学上或者实践上看,这个问题都应该重新加以探讨。(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