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泰安人,历史学博士,毕业于我校历史系,现为浙江大学中国近现代史研究所所长、蒋介石与近现代中国研究中心主任、人文学院历史系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代史、中华民国史与当代台湾史的教学与科研工作,著有《函电里的人际关系与政治》、《蒋介石的后半生》等。
学术研究传承着一个社会的精神文化价值,为我们重新展开逝去的那些生活世界,展开那些已经凝固的伟大思想。但以学术为业的学人们是一群寂寞的前行者,没有太多的鲜花和掌声,板凳坐得十年冷,方能小有成就。尤其在当下,学术显然并不是求取名利的优选途径,选择学术,其实就是选择了一种清苦的生活方式,因此,以学术为志业就需要很深的定力。
2013年,《南都周刊》“大家访谈”新开辟的“问学录”专题着眼于学术名家的求学、治学往事,追溯他们的治学之路,并试图从他们身上寻找真正的学术之途。我们希望展现的是,在一个越来越急功近利的社会,有这么一群人,埋首学术,默默守护着我们的精神世界。
2006年,陈红民离开我校,加入浙江大学历史系。毫无疑问,他的“离开”带有某种“出走”的深意。从1978年考入南大历史系算起,陈红民在南大历史系前后学习、服务了近30年。在注重“学派”和“师承”的中国近现代史界,作为首个“民国史”方向的研究生,陈红民凭借扎实的资料收集整理功力,一直是“南大学派”的得力干将。
“离开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是想换一种生活,我几乎是带着一种退休心态去的杭州。”7月在南京见到陈红民时,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了自己的这个选择。不过,他在浙大并没有就此“退休”,相反他在浙大又带着一帮学生开辟出蒋介石研究的新领域。“对一个有所成就的学者来说,找什么样的选题,不仅要考虑自己未来的发展,同时也得能给学生找饭碗,这里面有一个平衡点,既要前卫,又要有可操作性。”平时让人感觉一团和气的陈红民,说到这里,眉宇间也透露出了些许霸气。
入行:大陆第一个民国史硕士生
南都:很多 “文革”后上大学的历史学家,大多最初的志愿并不是历史系,你呢?
陈红民:我受教育的过程跟“文革”完全重合,1965年上小学,1972年上初中,毕业后就进工厂。“文革”结束后,当时“伤痕文学”兴起,每个年轻人都是文学青年,我也不例外。1978年,我参加高考时,是想报考我校中文系的。但当时我总分虽足够上南大,但专业分数离中文系差了两分,而我历史又考得特别好。当时是要么上南大历史系,要么就去别的学校的中文系。我一直在南京长大,不愿离开,最后还是选了历史系。
所以说,我学历史也是历史的误会。我在南大读书时,一直对文学不死心,只要有选修课,我都选中文系或者外文系的文学课,一度还想考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研究生,但南大中文系这个专业是隔年招生,刚好我考研究生那年他们不招生,没办法,只好继续学中国近现代史。
南都:本科时你一直对文学不死心,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慢慢走上历史研究这条路的呢?
陈红民:我对学术的感觉很晚,但我是那种虽然对一件事不是特别上心,但仍能把它做好的人。要说我真正爱上历史,大概得到40岁以后,之前我能做好,是因为我很敬业,但没有那种热情,当然现在我有这种热情了。
当时南大有资格带研究生的导师,数量很少。中国近现代史就两位,一个是王栻先生,他做维新思想史;另一个是茅家琦先生,主要做太平天国。我考研那年,茅先生说要做民国史研究,他招的研究生也要做民国史,我刚好考上,于是就成了中国大陆高校系统第一个民国史硕士生。
虽然1980年代整个中国思想都比较活跃,但茅先生倡导做民国史仍然非常不容易。在当时主流的史观仍然是革命史,你研究民国史自然会背负很大的压力,很多人会指责你,为什么要研究反革命的历史。
南都:你当初选择做民国史,会不会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呢?
陈红民:没有。我的选择性也很少,毕竟这是新开的专业。比较有意思的是,茅先生也知道学者的分际,因为他是研究太平天国史的,属于近代史,而民国史则属于现代史。所以他并不直接教我,而是让另外三个做现代史的老师带我,所以最后我的毕业论文是由四个人指导的。
另外三个老师,也没有教过民国史。所以,他们给我上课基本是上中国现代史,只是把民国史的内容增加了一些,多讲些关于蒋介石、国民党的事。所以,我常说,我是见证了民国史的成长历程,这个学科的成长和我个人的成长是同步的。
南都:茅先生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呢?
陈红民:老实说,他直接在学术上对我的教诲并不多。他并不直接授课,论文也放手让其他老师指导。我上研究生时,茅先生有55岁了,老成持重,加上身体也不好,所以他基本不讲话,对学生也没什么鼓励教育。我们其实都挺怕他,没事不去他家,实在有事,也是跟其他人约好,商量好彼此要说什么。到他家,茅先生从不主动问,我们就开始汇报,讲完后他会问我们,外语怎么样,考试怎么样,古汉语怎么样,之后就没有话了,我们也不敢说话。不过后来工作了,和茅先生做了同事,发现他还是蛮喜欢讲话的。应该说,他心里其实很爱学生,但是没有适当的表达,或者与他的个性有关。但有一点非常重要—— 我们是著名史学家茅家琦的学生,这个身份让我们很骄傲。茅先生每篇文章我们都会很认真地读,通过他的文章知道了很多做学术的规范,那种强烈的荣誉感是他给我们带来的。可能当时他也在摸索怎样做一个研究生导师,我们更不知道怎样做研究生,不知道怎样跟老师相处,只是害怕,怕他问我有什么书没看。有意思的是,他现在年纪大了,反而很喜欢与我们讲话,反差挺大。
访学:与哈佛-燕京的渊源
南都:你的硕士论文写的是胡汉民,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人物来做呢?
陈红民:我读书时发现,在所看到的历史书中,关于胡汉民的记载,到1931年“约法之争”以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后来他做了什么,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完全不知道了。询问指导我论文写作的三位老师,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受茅先生严谨风格的影响,我觉得要是能把这段历史考据清楚,那就很有价值,而且也非常重要。所以我就选了这个题目,老师们也同意。
我本科毕业论文写的是“学衡派”,“学衡派”的主要成员是东南大学的一批教授,这些资料都在南大的图书馆。通过这个题目,我渐渐知道了该如何把这些资料弄出来,所以我找材料特别厉害。我确定论文题目后通过找胡汉民的资料,慢慢把其中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而且也发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根据这些材料,我就写成了我的硕士论文。
南都:《九一八事变后的胡汉民》,应该算得上是你的成名作,当时发表在《历史研究》上。
陈红民:这还要感谢李新先生,他跟师母对我都特别好。《九一八事变后的胡汉民》写出来后,我其实一点自信都没有,但李新先生叫我寄一本给他看。李新先生读完后,给我后来的博士生导师张宪文先生写了一封信,说论文非常好,解决了他长期以来困惑的一个问题—— 对于胡汉民这样属于国民党内的“右派”的人,他既反共,又反对蒋介石的独裁,这样的人应该怎样评价?他还专门到南京来主持座谈会,讨论我的论文。
对于我的论文,包括茅先生在内的其他老师都没有这么高的评价,论文答辩时他们认为文章不错,对胡汉民的评价有点新意,没有考虑到要上升到(涉及到该怎样)评价民国人物多元化标准的问题。我当然更没有这样的意识。这就是学术见识上的差别:我做的是个案研究,而李新先生却能从中看出普遍性的意义。在李先生的推介下,这篇论文全文发表在了《历史研究》上。我的硕士论文能全文发表在《历史研究》上,是让我倍感骄傲的事情,对提升学术自信有很大影响。
南都:你是在这时就确定要把胡汉民作为你日后学术的主要方向了吗?
陈红民:并不完全是,我在完成《九一八事变后的胡汉民》之后,与其他学者合著了一本胡汉民的传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做这个题目。1985年,茅先生开始研究当代台湾史,当时这是个敏感的题目,没有老师愿意跟他做。于是他就找了我。那时我刚毕业留校,当研究生的辅导员,就约了几个有兴趣的研究生共同来做。1987年,我们就开始做“当代台湾系列”讲座,在南大讲当代台湾政治、经济起飞、乡土文学、台湾电影等等,当时也遇到一些压力,但这个讲座最后还是坚持下来,并且做得非常成功。之后,我们在茅先生领导下,先后出版了《台湾三十年》、《八十年代的台湾》两本专著,在两岸都产生了巨大影响。我负责其中政治的部分。
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是我学术成果最少的一个阶段。当时非常迷茫,似乎学术上看不到前途。我对人生并没有太大的设计,虽然很敬业,但并不确定什么东西真正适合我。对我而言,一辈子做历史研究,真是有点没准备好,也不死心。
南都:但你的博士论文写的仍然是胡汉民,这是怎样一个转机呢?
陈红民:我的博士论文,原本想研究的是抗日战争时期的“经济复古”现象,当时也做了几篇文章。1996年,我成为美国哈佛—燕京学社访问学者。没想到燕京图书馆有那么多关于胡汉民的资料,一下惊喜到有点傻眼了。我就跟哈佛—燕京学社社长杜维明教授说,研究胡汉民是我最拿手的,我想放弃原来申请时的题目,回头再做这方面的研究。杜维明很支持我,说燕京给所有访问者最大的学术自由。所以1996年到1997年,我花了有七八个月时,呆在燕京图书馆的“善本书室”,特地买了台当时还很稀罕的笔记本电脑,一个字一个字把这些资料敲了进去。
最后我的博士论文——《函电里的人际关系与政治:哈佛燕京图书馆藏“胡汉民往来函电稿”研究》,就是以这批资料为基础写成的。
南都:你在哈佛,同杜维明他们的交往是怎么样的?
陈红民:杜先生与大陆去的学者互动较多,他是哲学家,与我的专业不同。我很佩服他,每次吃饭时我都会跟他说,我今天又在胡汉民的信里看到了什么新东西,他也很感兴趣。他特意提醒要注意研究胡汉民的人际网络。这成为我论文的重要理论分析框架之一。
燕京图书馆收藏的胡汉民往来函电,是哈佛燕京图书馆的馆长吴文津从胡汉民女儿那里要过来的,拿过来以后没有几个人看过。他有一次跟我说,陈先生,我实话告诉你,我知道这批材料很好,但是不知道怎么好,你每次跟我说过这封信多重要,那封信多重要,我才知道这些资料到底好在哪里,所以我要谢谢你。
我跟杜维明先生、吴文津先生及他们的下一任关系都很好。现在回过头来看访问哈佛是我人生非常重要的经历。我在那儿一年,找到非常有用的材料,接触到很多学者,开了眼界。我有非常深的哈佛情结,哈佛—燕京的制度非常好,他们虽然钱不多,但资助的都是从其他途径比较难得到钱、没有去过美国的人文学科学者。他们强调的一点就是提供美国的“学术经验”。杜维明说过,他觉得来访的学者能认识一些美国朋友,得到一些美国生活的经验,这对以后有很大帮助。我觉得他讲得很好。
不过我比较特殊,我前后去哈佛—燕京学社访问过四次,都是由他们资助的,这是之前没有过的特例,也算是一种殊荣。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做得比较好的缘故。到现在,我跟哈佛—燕京学社已经有18年的相互联系了。
兴趣:主要做历史人物研究
南都:《哈佛—燕京图书馆藏“胡汉民往来函电稿”研究》这本书,在两岸史学界影响都较大。它除了你之前强调的扎实的资料整理外,似乎在理论上,你也处理得比较好,有一个完整的架构在其中。
陈红民:过去我的研究,理论性不是那么好,考据、考证之类的我会做得比较好。胡汉民的这批函电稿,不仅没有标点,还有很多代号,比如胡汉民说,我们要把A、B杀掉,这个A是谁?B又是谁?如果A是蒋介石、B是汪精卫,那这封信的意义就不一般了。做这些考证非常花功夫,我这本书的基础就是解读这些密码。
高端的部分,就是注意胡汉民的人际网络,这是我过去没有想到的。从这本书开始,我开始有意识地分层次去理解胡汉民的人际网络,去理解他和别人的交往,而不是单向地讨论这两个人的关系。后来也有很多人受我的影响,把一个人作为中心点,不再是单向研究一个人和几个人的关系。对我而言,这本书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我45岁之后才觉得研究历史和人物有点味道,50岁以后写的文章才比较好,基本上能达到“我笔写我心”的程度。
南都:你主要是做历史人物研究,这是不是跟你的阅历增加也有关系?
陈红民:历史需要理解。这种理解不仅是基于材料的理解,也是基于研究者阅历、经历上的理解。毕竟现在能走进我们视野的人物大多是大人物,你可能在职位上永远也达不到他们的高度,唯有年龄可以逐渐接近。我们在20岁时,只能用“对”和“不对”的两分法来简单评判,绝对不能理解50岁的人是怎么考虑问题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到50岁以后的文章才写得比较好的原因,只有到这时候,才能真正走近历史人物的内心,了解真正的情景。你也不会再简单地用两分法、是非对错来评判,你会想到他这样做不对,但在他当时处境下,或许确实是一个不得不为之的选择。
南都:对于民国史而言,现在是否能说,它已经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学科体系?
陈红民:如果从整个面向,包括李新先生在1970年代初期提出的民国史的内涵、外延来看,我们早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设想,民国史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至于如何完善学科体系,仍然是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
应该说,民国史现在正处于上升到“断代史”的阶段。大家实际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只是没有人提出来,每个人都在“埋头拉车”,做自己的学问。我觉得这是有问题的,李新先生他们当年在没有任何基础之上建立起了这个平台,我们现在更应该在已有研究基础上搭建一个新的平台,开创新的领域,这样也有利于后来者进入。我们当时做民国史的时候,我们的老师也刚刚转入这个领域,我们和他们几乎同时起步,你可以随便找个题目占山为王,成为专家,但是现在已经很难这样找题目了,好题目都已经被人家写完了。对于一个相对成熟的学科,它的新增长点和活力不够了,但规范性很强,如果没有在大的方面有突破的话,在小的方面突破意义也不大,只是增加数量而已。
南都:你在南大期间,应当算是“南大学派”的一员猛将,对于你,是否有一个从“南大学术圈”逐渐走出的一个过程呢?
陈红民:我们的成长过程是在老师的光环下进行,老师有个学术圈,他把你带进去,就已经提供了一个大平台。“南大学派”之所以能建立起来,是因为有很大国家级的项目,都是由团队完成。当时的情况就是“大师加团队”,有一个张宪文先生这样的大师,加上我们这些学术能力比较强的“小喽啰”。不过我自己清楚,必须在这个团队里有自己的课题与专长,否则会一直被大师的光芒遮住。你总得有点自己的东西,不能淹没在人流中。我的路数跟整个团队的也略有不同,我的看家本领就是整理史料,下死功夫,我把这个用到了极致。2006年我去浙大,这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转折点。当初决定去浙大,完全是基于个人生活体验,我从小生活在南京,几乎都没换过地方,当时只是单纯想换换地方,并没有学术上另辟蹊径的考虑。
结果到了浙大,发现两所大学的学风完全不同,南大是文理科厚重,有人情味,强调坐冷板凳下死功夫;浙大原是个工科为主的学校,很多人批评它工科思维,急功近利。但我到了浙大以后,发现工科思维也有可取之处,强迫你转型,要立竿见影,能马上行动。对于我这种文科思维已经深入骨髓的人而言,在某些程度上转换成工科思维也是好事。我现在做事比从前果敢,有想法就投入行动,做起来再说,不再瞻前顾后。应该说是到浙大后的进步。
转向:开始蒋介石研究
南都:你到浙大之后,就开始研究蒋介石?
陈红民:我去浙大时,张宪文老师问我为什么要去,我说在南大已经20多年,实在是待得太长了。他说你才待了不到30年就厌倦了,我都待了50年还没厌倦。我跟他说,张老师,你50年不厌倦,这是一种精神,我做不到。我教书做研究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所以我换个学校就是换个地方生活。我基本上是用退休的心态到那边去的。
到了浙大以后,我觉得总得找什么选题做,当时考虑到蒋介石是浙江人,加上我长期做民国政治史与胡汉民,也看了很多关于蒋介石的资料,判断蒋介石研究可能是热点,所以就决定在浙大做蒋介石研究。应该说,蒋介石研究,是整个民国史研究的重中之重,是个标杆,但一直以来,学界都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都是在边上绕来绕去,不敢捅破。2007年,我们也是顶着压力,成立了蒋介石与近代中国研究中心。到现在,随着《蒋介石日记》的全面开放,蒋介石研究已不是学术禁区了。
南都:应该说,现在的蒋介石研究,早已成为一门显学。包括杨天石、黄仁宇都有相关的著作。你现在在浙大所做的,同他们有怎样的不同?
陈红民:对蒋介石学术研究的进步,是史学界长期共同努力的结果。包括杨天石先生在内的许多前辈,做出了非常优秀的研究成果。在此基础上,我们希望做到的是三点:首先,我们是一个团队在做,有专门的机构,阵容较强大,我们邀请了全世界所有蒋介石研究的优秀学者,包括杨天石先生做我们的客座教授,来指导交流;其次,我们的目标是做蒋介石研究的国际化和学术化,我们把整个的研究放到学术领域去。因为蒋介石研究不怕不普及,只怕太普及,我们是学院派,也要国际化,到现在,我们已经组织了两次大型国际会议,我们希望能实现最高端的合作;第三,我们的研究机构叫做“蒋介石与近代中国研究中心”,是把蒋研究置于中国近代历史演变的大背景下进行,不局限于他个人。与此同时,我也希望能通过这个机构,有意识地带动整个研究队伍,所以我们也有一些资助青年学者的计划。
南都:其实这样看来,你对未来在学术上的位置,还是有一定期许的。
陈红民:老实说,我的自我期许比较低,毕竟原来对历史研究没特别深的爱好,上大学前都不知历史研究为何物,天分也不够,有今天在学术界的地位已经很满意了。我现在的想法就是把蒋介石研究踏踏实实往学术化、国际化上面走,我未来的目标是写出一本最好的蒋介石的传记,在学术上能留下来的东西。另一个工作是,要把蒋介石的资料重新收集起来,建立蒋介石的资料数据库。
之前的蒋介石传有两方面的问题,一是蒋介石传不是他个人的传记,通常把很多不是蒋介石的事情说成是蒋介石的,比如国民政府、国民党集体决定的事情,并不都是蒋介石的事情,毕竟他还数次被迫下野过;第二,蒋介石本身是个个体,除了政治之外,还有很多方面的内容,比如宗教、读书、人际交往、家庭生活、心理特征、处事方法等等,过去的研究就是把蒋介石与政治、经济、军事相联系,没有注意到他首先是个自然人(他首先是个个体),然后才有附着的社会属性,如是个军人、国民党的领导人等。以后写蒋介石传,我就会注意到这两方面。
除此之外,对于1949年以后的蒋介石,我们也知之甚少。有意思的是,对于历史人物,我们非常讲究盖棺论定,但你却不去研究台湾时期的蒋介石,那得出的结论肯定不会公允。实际上,台湾时代的蒋介石和大陆时代的蒋介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研究台湾时代的蒋介石就显得愈发重要。
我好在当时跟茅先生做过1949年以后的台湾研究,对这方面很熟悉,完成了《蒋介石的后半生》。当年被迫研究台湾史对我也是很有好处的。
同题问答
现在主要进行什么研究?
陈红民:总体上是关于蒋介石,具体是资料的整理和收集工作;第二个就是研究蒋介石和人的关系,跟胡适、陈诚等的关系。
对你影响最大的书有哪几本?
陈红民:专业书的话是李新先生的《中华民国史》,历史书的话《万历十五年》、还有美国易劳逸的《流产的革命》、李宗一的《袁世凯传》。
你认为做好学问最重要的是什么?
陈红民:坚持,看不到头的时候要坚持;其次是会做人,自助天助,即使做历史研究这样个体化很强的东西还是要靠别人,我觉得我能在史学路上走到这一步,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不断有贵人相助。
到现在为止你个人最满意的著作是哪一本?
陈红民:最满意的应该还没写出来,已经写出来的是《函电里的人际关系与政治:哈佛—燕京图书馆藏“胡汉民往来函电稿”研究》。
你的工作习惯是怎样的?
陈红民:每天晚上工作通常到12点。除了工作以外就是看书。我自己觉得有两个很好的习惯,一是锻炼身体,一有时间我就会去游泳,已经坚持有很多年了。第二个就是我通常会有个计划,比如规定在这一段时间要写多少字,看多少书,未必能全部完成,但是不完成的话会有点压力。有规划比没规划好很多。
来源: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