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吴世民老师

来源:ok138cn太阳集团529发布时间:2018-04-04 08:13:16访问量:2

                                                                                                  孙江林整理

       吴世民老师走了,享年91岁。3月29日凌晨3点去世,4月1日在无锡殡仪馆举行遗体告别仪式。我和张生院长、洪邮生教授、于文杰教授代表南大ok138cn太阳集团529全体师生前去参加告别仪式。返回南京的路上,我想,前不久吴老师生病住院,我因夫人眼睛要做手术,请于文杰、洪邮生和离退休工作处夏敏副处长前去探望,吴老师还唱了一曲《友谊地久天长》呢。唱歌的情形是于文杰用手机录了下来的,我将视频用微信传给在澳大利亚任中国驻澳大使、吴老师授业过的研究生成竞业,成大使看后回信说,“吴老师看上去情绪不错,声音洪亮。请代我问安和祝福,希望他早日康复。”但当时,我已知道吴老师出不了医院,这是吴老师的亲戚陆枫竹告诉我的,说吴老师的肺功能已完全丧失,吴老师大概意识到了,用歌声表达他对大家的留恋。

 陆枫竹告诉我,吴老师是家中长子,中学在上海英租界的育才中学就读,这是所英办的全英文学校。老师用英语教历史物理化学,这对他有两个影响,一是从此爱上历史这门“听故事”的课,二是英语对他就像母语。吴老师的父亲吴公幹是辛亥志士,是黄花岗起义的策划者和参与者。1946年5月国民政府“革命先进褒恤案”档案有关于吴公幹先生的部分,对吴公幹先生的评价是:“黄花岗之役,与潘达微等奔走策划,襄助实多。迨诸烈士殉难,复不避艰险,力负埋葬之责。”

 但吴老师是一个谦和而低调的人。从未炫耀过这些历史。概括吴老师的一生,可能只需寥寥数语: 1927年11月11日出生于广东南海,1952年至1956年在我校历史系就读,毕业后留校任教,先后担任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1987年光荣退休;忠诚党的教育事业,任教三十余年,勤勤恳恳、恪尽职守,先后为本科生和研究生开设多门世界史、国际关系史课程,精心培养多名硕士研究生,为教书育人倾心尽力,得到学生的衷心爱戴和同行的一致好评,为我校世界史和国际关系史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做出了重要贡献;学养深厚、知识渊博,治学严谨,先后参与主编《国际关系史(十卷本)》第二卷、部编法学教材《国际关系史》、《国际关系史资料选编》等著作,译校或编写《美国史1933--1973》、《国际事务概览,1952年》、《美国对外政策史》、《联合国文件》和《世界历史词典》、《世界近代史词典》、《欧洲历史大辞典》等重要著作,为我国教育和学术事业发展留下宝贵财富。

 吴老师给我们79级上过世界史课程的,但这只是在我翻阅我当年的毕业纪念册时才记起的。作为晚辈,我对吴老师真正的印象是2007年回历史系工作之后,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外语功底、超群的记忆力和对院系工作无限关切。

 那是2014年10月22日上午。吴老师叩门而入,毕业后我在校部机关工作,一直不曾见过吴老师,我几乎认不出他来:高高的个子,穿蓝色制服,戴蓝色的毛线帽子,直观的印象是脸色明显缺少血色,但吴老师说话底气很足,语言表述特别清晰。我看过吴老师写的回忆文章《南园八号》,其实吴老师至少在1949年5月就是中央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后因肺结核在南园八号休养了较长一段时间,后通过手术治愈。吴老师那天来告诉我两件事情,一是他把二号新村的房子卖掉了,准备到无锡亲戚家安度晚年(吴老师没有子女),他写了一个报告,希望他到无锡以后,看病的发票能回学校按规定报销;吴老师还说他有一千多册书,想捐给系里。闲谈中,吴老师说到他参与张宪文老师组织编撰的五卷本《宋美龄文集》,说,在宋美玲的书信中,有些英文书写比较潦草,翻译时容易出错,他是如何矫正的。此后,我与同事谈及此事,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吴老师的英语水平确实非常高。

 还有一件事记忆犹新,是2017年3月ok138cn太阳集团529成立我校六朝研究所时的英文名推敲问题。学院有一个微信群,群中90多人,有几位老先生也在其中,吴老师是群中比较活跃的一位老先生。大家讨论英文名。2017年3月7日晚上7:10,吴老师发微信给我:“孙书记:关于我校六朝研究所如何英译的讨论,我都看到了。我特地请教我校外国语学院英文系的張子清教授。承他转告,晓庄师范设有六朝研究所,并有英译名:lnstitute of Study on the Six Dynasties,缩写为lSSD(这一信息,在百度上可检索到)。但他认为这样也‘似有问题’。他认为简洁而又贴切的译法是:—— lnstitute of the Six Dynasties Nanjing University, 他所在的我校外国文学研究所,就是译为:—— lnstitute of Foreign Literature Nanjing University ,请转给胡阿祥同志参考。吴世民” 2017年3月16日晚上7:33,吴老师又发微信给我,“孫书记:外国语学院的張子淸教授非常热心,他将六朝研究所如何英译的问题提交国内外学者進行讨论,他将讨论的结果己发了电邮告我,兹将此电邮转发到你邮箱。另六朝在国外己通译为Six Dynasties,在维基百科上就可查到。美国华裔学者认可了張良仁同志的译法,请也转给他一阅。吴世民”

六朝研究所的英文名不管用何种译法都不会出错,都有专家的观点作参考,但吴老师对院系工作的关心,着实让我非常感动。

我曾在朋友圈转过自己看到过的学院教师的部分文章,吴老师看后很有兴趣,要我给他多发一些,他要好好看看,看后还发微信告诉我他自己的体会:

 

 2017-12-12 ,吴世民教授 21:09

“孙书记:你转发的几篇文章,充分显示我院五代学人的发展轨跡,那就是:韓儒林先生——陈得芝——陈仲丹——武黎嵩——在读的学生(以口述史协会为代表),在四十年的时间里,各代像接力一样,都向前跨出了很大一步。我感到由衷的高兴,只要‘代代园丁勤掇拾’,定能‘千红万紫满吾华’!”

我转发给吴老师的文章不可能是学院的全部文章,也不可能是代表作,吴老师的评价也不可能代表学术机构的评价,但吴老师从文章中归纳出的看法,同样蕴含了老一辈对学院发展的关切和期望。

另外,吴老师的诗作和国画也很有功底。画作曾用微信传我看过,但遗憾的是,粗心的我没有及时加以保存,最后被清理软件清理掉了。吴老师的诗作还保留了两首。抄录如下:

2017-01-11 ,吴世民教授 20:26

步海外诗友后尘追和杜甫「咏怀古迹•王昭君」:

弱女和番出塞门,黃沙满目蔽家村;

琵琶独抱迎朝日,笳角飞扬送夕昏。

才士讽吟频动魄,名伶演绎更销魂:

都将去国椎心恨,化作长歌任众论。

 

 2017-01-27 ,吴世民教授 09:14

灵猴将谢幕,寰宇待君旋。

振羽迎新岁,昂冠送此年;

司晨驱噩梦,昴日列天仙。

不负灵禽誉,一身五德联

 

吴老师是一个充满情趣的长者。去无锡后,经常给我推荐一些好文章读,有时也饶有情趣地转一些网上流传的好段子:碧如“不脱嫌热,脱后嫌冷,此乃春天。不送不安,送后不廉,此乃春节。……”

无论如何,这些都已成为往事。我祝愿吴老师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同样快乐、精彩。

吴老师去世后,ok138cn太阳集团529老师纷纷在微信群发帖表示沉痛哀悼,连同吴老师生前好友的纪念文字,我一并记录如下,以志怀念:

 

陈谦平老师

吴老仙逝,无任悲痛,音容笑貌,脑海浮现。一生坎坷,历经磨难,坚持真理,愈挫愈坚。教育后学,诲人不倦,乐于助人,肝胆相照。淡泊明志,吾辈楷模。

 

黄鸿钊老师

那个给我们讲斯巴达、雅典城邦,讲荷马史诗,讲伯罗奔尼撒战争的老師走了!             那个高高的额头上总是闪着亮光,他的嘴角边总是洋溢着笑意,充滿智慧,穿着随便,待人谦和,讲课风趣的老师走了!

   学生们永远怀念他!

 

申晓云老师

我认识吴世民老师是在我到南大历史系前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那时我妹妹申晓方从外交部调回南大工作,大概是在系国关室,那时我就常听她谈到吴老师的博学,谈起来滿是崇敬。记得一天晚上她说要去吴老师那里请教一个问题,我很想亲眼看看妹妹那么推崇的老师,于是陪她一起来到南园。那时老师的住房条件特別差,但令我怎么也沒想到的是我妹妹那么推崇的吴世民老师竟住在一座跟学生宿舍差不多的筒子楼里。楼道里暗呼呼的,我跟在我妹妹身后在一扇门前停下,门一敲就开了,开门的正是慈眉善目的吴老师,后面还站着一位中年妇女,吴老师介绍说,那是他老伴,平时不在南京,是来看他的。后来我妹妹告诉我,吴老师经历坎坷,好像一个人生活很长时间,总算有师母相伴了。那天我妹妹在吴老师那里请教了什么,我沒有印像了,但吴老师的谦和,以及谈吐中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博学和睿智却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脑海中。还有印在脑子里的就是那间逼仄的陋室,屋里除了几张桌椅,几乎什么也沒有,床好像还是那种双层的。现在我想那间屋也许是因为师母来暂借的,尽管那时学校的老师住房条件普遍都很差,但像吴老师这样的资深老师,老伴来了都沒有一间像样的住房,可见当时知识分子待遇之低。而吴老师却似乎对此已经习惯,处陋室而学富五车,历坎坷却职志不坠,难怪我妹妹那么推崇这位老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吧!几年后,我也成为了南大历史系的一位老师,虽然因专业方向的不同,与吴世民老师并无多的接触,但对吴老师,我始终怀有深深的敬意和尊崇。现在吴老师离我们而去了,看到系里老师去医院探望吴老师的录像,那正是我心目中的吴老师,即便在弥留之际,还是那么乐观、风趣、平和,充滿了对生活的热爱,这样的人是不会死的,吴世民老师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申晓方(申晓云老师的妹妹)

刚从姐姐申晓云那里得知吴世民老师去世的噩耗,黯然神伤了许久。自小上学读书,从国内到国外,经历过的老师许许多多,让我终身难忘的也不少。但吴老师真是一位让人倍感亲切的好老师!

我有幸认识吴老师是在从南大外文系毕业后,到北京工作了几年,然后又有机会到南大历史系国际关系研究室短暂工作了一段时间。因为那时的“国际关系研究室”有许多书籍文献翻译任务,我这个能讲几句英文的人,竟也被接受去派些用场。可是,书籍文献的翻译岂是以一点语言知识便能胜任的?工作不久,我这个其它知识极为贫乏的人便陷入了深深的困境。工作十分辛苦不说,还常常对着连自己也看不上眼的翻译稿沮丧不己。万幸的是,室里有吴老师!他不仅知识渊博,是室里年轻老师公认的“活字典”;而且为人极其平和善意。只要你愿意问,他都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给你讲解,直到你明白为止。有时碰到他也不清楚的问题,还一定会拉着你一起到有关书籍和资料中去寻找答案。就这样,我们之间建立了一种不成文的但十分和谐的师生关系。不久,我还发现,这个老师较起劲来也很认真的。 有次我们交谈时不知为什么谈到岳飞。他见我对“满江红”这首他认为最不朽的诗词一脸茫然,便认了真,希望我把它好好读读。记得他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满江红”来。他还教我这首诗词的曲子,说,学会了唱,词儿就忘不了。果然,满江红的词儿我几十年后的今天也没忘, 而且,每次听到“满江红”,就会想起吴世民这位名副其实的“一日为师,终身受益”的老师!

 

外国语学院钱佼汝先生发来的唁电

惊悉吴世民教授仙逝,噩耗传来,不胜悲痛。

请转达后学对先生遗孀及家属的深切慰问。

 

洪邮生老师

两周前弟子与文杰主席、夏敏处长前往无锡医院看望病重中的吴师,吴师自知来日无多,临别时要我们向院里各位老友、老师致意,以全身余力高歌一曲,以如此潇洒、睿智、优雅方式诀别,唯吴师也

 

张树栋老师

亲切慰问病榻旁,沉痛悼念殡仪堂,追念亡人几千字,半生窝囊终辉煌。

悼念含笑九泉的亡友吴世民。

 

在无锡照顾吴老师的陆枫竹转来几个唁电

悼念南京大學歷史學院吳世民教授

金匱梁溪落晚暉,先生歸去淚沾衣。不虞噩至詩為輓,未了緣牽事總違。吟社識君歌典雅,看天袖手墜芳菲。如今潔抱騎鯨遠,作悼遙朋在洛磯。畢日陞頓首(美國)                                  敬悼南京大學吳世民教授網上相交意氣真, 斯人忽別世間塵。緣慳一面詩詞契, 義結千秋史筆親。患難餘生哀浩劫, 精誠素志樂成仁。天涯遠望飛鴻渺, 碧海悠悠久出神。張正平博士(美国)                                                                       悼念南京大學歷史學院吳世民教授 網上論交數載親,何期一別隔天人。從今和唱憑誰共,月落烏啼淚溼巾。鄧超文(美国)

 

 

温州读书报

有问必答的吴世民老师

2013-07-09 12:12

□ 王春南

1959年我考入我校历史系,当时系里教职工中,起码有两位“深藏不露”的人:一位是教务处办事员李绍庭,一位是教师兼资料室工作人员吴世民老师。

李绍庭先生在系教务处的工作是抄抄写写,包括填写学生证,出通知等。他其实是一位书法家,楷书功底深厚,有北魏碑刻凝重坚实之风。有人说他是金石学家、书法家胡小石先生的高足,不知是否如此。我也兼搞书法这一行,忝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至今仍十分佩服他的书法功底。可惜他的书法技能,只能施展于抄抄通知等。

吴世民老师是博学多才之人。当时他一半是老师,一半是资料员。还兼做用钢板刻写学生用的讲义的工作(当年发给我们的所有教材都是油印的)。运动来了,他是资料室资料员;运动风头过去了,系里仍让他当教师,并兼资料员。当时大气候如此,系领导也只能这样。

据说他有所谓“历史问题”。大凡背上“历史问题”包袱的,便被打入另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我听到的一种说法是,1949年以前,他在读大学时,参加过一个什么组织。“阶级斗争”年代,这被认为是严重的政治问题,一遇到政治运动,免不了会挨整。

吴老师教过我们世界史,其实他中外历史兼通,不但如此,还英语、俄语兼通,并精通古汉语。就博学这一点而言,当时我校历史系少有人能及。可惜“长才短驭”,没有施展的机会。

大学学习期间,我三天两头去系资料室,跟吴老师见面机会很多,经常向他请益。不管是有关中国史的问题,还是有关世界史的问题,不管是俄语学习中的问题,还是古汉语学习中的问题,他总是有问必答。我在读本科时翻译的一部有关英国宪章运动历史的十多万字的稿子(俄译中)就是在系资料室完成的。翻译过程中,常常遇到疑难的句子,若是查《俄汉大辞典》仍解决不了,便向吴老师请教,他没有不能解决的难题。

我工作以后,阅读面较宽,读的书有点“杂”,这多少是受了吴老师的影响。吴老师给我的最大一点启发是,知识面要尽可能拓宽一点,专要以博为基础。

2012年,吴老师告诉我,他近年才弄清楚父亲吴公幹先生的历史,他父亲是辛亥志士,黄花岗起义的策划者和参与者。他请本系博导、元史专家陈得芝先生利用赴台学术交流之机,到有关档案馆复印了1946年5月国民政府“革命先进褒恤案”档案有关吴公幹先生的部分。内有对吴公幹先生的褒词: “黄花岗之役,与潘达微等奔走策划,襄助实多。迨诸烈士殉难,复不避艰险,力负埋葬之责。”我跟吴老师开玩笑说:“你要是早点弄清父亲的历史,说不定政协会请你去坐坐。”

辛亥志士吴公幹,1949年以后大陆的史书中没有他的名字,其事迹湮没无闻。这还不说,他的后人,竟蹉跎几十年,良可浩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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