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恶作剧
东山
《扬子晚报》2014年12月1日
陈君叹了一口气说,当年那些事儿,让我想起来就惭愧。
这是陈君酒桌上抖搂出来的往事。他说出来,把大家逗笑了,他也笑了,但笑过之后,他眼角留下一点潮湿:当时还以为张老师不知道呢,他什么都知道。
说这个故事的人,是我的系友,有50岁了吧,晚我几届,现在是某市博物馆的一把手。由他现在的地位和工作,推想不出他会是那两个故事的主人翁。但事实就是事实。他说到的张老师,是教考古的,是他的老师,曾做过我的班主任。张老师去世好几年了。走得清清白白。最后时刻,亲手给系里写了几条意见,一切从简,看病借系里一万元钱,叮嘱师母务必还上。他去世不到一个月,师母就把借系里的钱还了。半年后,师母也去世了。
陈君说,有一件事,总觉得对不起张老师。我问,什么事?他说,张老师带我们野外实习时,每天晚上要我们加班写挖掘报告,我们几个同学有点烦他,附近只有一个厕所,有四个蹲坑,张老师每天早上要去蹲坑。那天早上,我们四个同学早早起来,每人占一个蹲坑,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张老师进来看了两回,我们都不起来。只听见张老师在外面说,今天完了,今天完了,竟走了。在座的人都笑了。这是一个典型的恶作剧。
陈君说,还有一件事,是写毕业论文,张老师是我的论文导师,我写了2万字,那时全是用手写,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写好了,我交给张老师,过几天张老师把我喊到家里,说,你把文章再抄一遍,你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张老师用 铅笔在上面改过不少字。后来我认真抄了一遍,交给张老师,过几天张老师又把我喊去,说,你把论文再抄一遍,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我听后头都大了。把论文带回去后,把第一页抄了一遍,把后面张老师用铅笔改过的,用橡皮擦擦掉,交了上去,几天后张老师见到我说,你看,文章抄了两遍,就通顺多了。
大家又笑。但这次,陈君不笑了。他说,后来,我们同学聚会,请张老师参加,我觉得我必须向张老师道歉,说明情况。见到张老师,我说,张老师,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张老师一口报出我的名字,说怎么不记得呢?我说当年论文的事……,张老师说,你论文第三遍没有抄,只抄了第一页,对不对?当年严要求,都是为了你们今后的工作,世上的事,怕就怕认真二字。在座的都不笑了。陈君叹了一口气说,当年那些事儿,让我想起来就惭愧,自作聪明,糊弄老师,以为老师蒙在鼓里,事实上,老师什么都清楚,他关心我们,呵护我们,我们却不识好歹,张老师是给我留足了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