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 牛
《光明日报》1998年6月20日 副刊
《老爹酒——我与父亲》有奖征文一等奖
我是村里开始搞责任制那年考上大学的。
那天村里闹哄哄开了一晚上会:牲口、农具全割价划给户里。我家与三家邻居分到一头黄犍牛。尽管割价900元,但父亲依然是倒背着手拽着牛缰绳哼着秦腔回家的。
一到家,母亲就问:“看你这高兴劲儿,孩子的车票有着落啦?”一句话使父亲难得舒展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
这天晚上,父亲蹲在炕上吸了大半夜旱烟。第二天一早人就没影儿了,牛也不见了。
天黑了,父亲才回来。一到家就说:“林儿的车票有啦!”
原来父亲将牛卖了,卖了一千一。除过将村上折价的900元还上还净赚200元。但父亲在外一直说,牛只卖900元。
上学的钱有了,但我却认为父亲的做法有点欠妥。临行的前一天父亲为我饯行,我有点不满的说:“我觉得这路费像是抢来的 ,为什么不能找人借呢?以后可以还。”谁知就这一句话却创了乱子。父亲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有点难看,当晚就发起高烧,浑身就像火炭,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将父亲送到村卫生所。医生一面忙着给父亲挂瓶,一面提醒我:“大学生,我这边的钱可不能再欠了,你们家已经欠不少了。”我立即出门借钱,这一借才发现父亲平时为供我们上学已欠人家800多元的账了。当我磨破嘴皮好不容易借到几十元钱来到卫生所时,看到父亲像山桃核一样布满皱纹的脸,我心头一阵发酸,我很想为我昨晚的话向父亲道歉,以减轻他心头的负累,但当我刚要开口时,父亲却挣扎着说话了:“快走吧,别误了车。”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夺眶而出。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城里工作,不久成了家。用父亲的话说:“吾儿终于有出息了”。但要不是父亲,我能有今天吗?
一年过后,弟弟写信给我,说家里的责任田正好有一眼废弃的机井,父亲想买泵种菜,要我凑一千元钱。
父亲年迈力衰,几个弟弟老实巴交,其他致富路是走不通的。买泵种菜不失为一条途径,可这一千元钱从哪儿来呢?结婚半年,我们的小家庭除了黑白电视机,连一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
但,这钱我不能不凑。那天,我将这事告诉了妻子,她委屈得直掉眼泪。这是我意料中的。我向她解释一千元的利害关系,最后她还是咬牙拿出我们准备买电冰箱的800元积蓄,还找他爸借了200元。
一年下来,家里的生活有了起色。弟弟写信告诉我,说借的账还去大半,家里还盖了三间新瓦房。我和妻子都很高兴,决定9月份探家。
这次回来,家里整个气氛是明快的。
一个晚上,父亲又提到卖自家牛的事。
他想卖了牛换个小牛犊子养着,一个买主出900元成交。父亲走出没有多远听说这买主是屠宰厂的,他一路小跑将钱丢给对方,牵牛就走。那人莫名其妙。父亲生气地说:“才6岁的口,你想杀了卖肉,作孽哟你!”后来一个庄稼人,用700元把牛牵走了。
父亲前后两次卖牛,一次赚了200元,赚得闪烁其辞;一次赔了200元,赔得心安理得。
但妻子偏偏不解其意:“杀牛是人家杀,你管他干嘛,硬是将200元钱丢进水里。”
妻子有口无心,但父亲却笑出了凄凉。
临走那天,父亲长满老茧的手颤巍巍地拿出一千元钱,要我带上。这钱是父亲借来的。父亲说:“我和你妈岁数大了,没多少日月了,你们日子还长着啦,千万别为钱的事儿结上疙瘩。”我知道父亲有了误会,但又不便为妻子辩护,心里十分难过。我将父亲的手推回,说:“城里的日子总比乡下好过。”但谁会想到,我们回城的第6天,还是收到了父亲的汇款单。
妻子陪我去邮局取款,但一路上谁都说不出话来。
“老爹酒---我与父亲”有奖征文
评选揭晓
十四名作者分别获一、二、三等奖
《光明日报》1998年11月7日 第六版
由本刊和湖南吉首老爹酒业有限公司共同举办的老爹酒一一我与父亲有奖征文近日结束,经过专家认真细致的评选, 14名获奖者已经在万余名来稿者中产生(获奖名单见本版)。由南京作者孙江林撰写的〈卖牛〉获一等奖。14名征文获奖者将得到主办单位发放的获奖证书和奖金。所有本刊刊载的作品均获优秀奖。所有奖品(精品者老爹酒一套)将于明年春节前寄(送)到。这些作品和部分未刊载的作品将结集出版,寄给作者。
这次以父爱为主题的征文,在全国各地读者中得到热烈欢迎和积极的响应。一万余封承载着浓浓亲情的来稿,从四面八方涌来。征文作者遍布从髦童老人到翩翩少年各个年龄段,作者有职员、公务员、教师、工人、农民、解放军战士、大、中小学生、各业离退休人员,其中还有一些意味深长的文字寄自香港和海外。来稿风格多样,笔触各异,每一篇文章都充满着老爹酒般醇香的亲情之美,人性之美,有的质朴真切,有的感人至深,有的诙谐风趣,有的优美绵长。有的读者在来信中一再建议延长征文时间,认为征文唤起了人们对父爱的认识,认为这是传播和弘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的一种好方式。在此光明日报生活周刊和湖南吉首老爹酒业有限公司感谢广大读者的厚爱和对这次征文活动的支持。